四月初,本人偶得眼疾。江都、扬州来回多趟,拍片、化验、测眼压。消炎药吃了不少,眼药水也点了很多,病症始终不见消减。视力持续下降。高三时验空军,身体别的不咋样,眼睛可是亮点,C表2.0。
查不到病因,我很着急。
经医生朋友推荐,6月,医院,博士生导师医生看了我带去的CT片,用一枝笔引导我的眼睛上下左右转了一会,说:“你找我找对了,住院吧。”
办了入院手续,住进病房。抽血化验后,护士在我手腕上戴了一个圈环,上面标着本人的姓名、性别、血型、床位等信息。戴着戴着,总觉得自己怪怪的,好像市场里一头待售、待宰的牲口。
病房较大,有一百个多平方,一隔为二,共18个床位,分别对应骨科、眼科、泌尿科、肛肠科等科室。病床只认科室不认男女。除了眼科,其他科室病人都是手术前挂水消炎、清肠排空或者术后观察待转护理病房的,病情一般也不是特别危重。
病人来自五湖四海、全国各地。上海的不说,江苏的、浙江的,云南的,乃至西藏、黑龙江。有的是在网上预约几个月,才挂上号的,医院门诊等待了几个星期住院的,医院有熟人托关系来的。都是慕名而来,都是为了一个好的诊断,好的治疗。
小小病房,就像一个袖珍联合国,各地方言土语汇集,吴侬细语、晋陕官话,南腔北调。如果不说普通话,交流基本靠猜靠蒙,有的直接是在听天书。
有一天,病房来了一个姑娘,可能是肾结石位置不好来上海手术。正挂水,她接到一个电话,手机这边,她的声音轻轻的、柔柔的,带着律动和音符和悠远的高原气息。尽管不懂说些什么,但特好听。后来听护士说,她是从拉萨过来的藏族姑娘。
做手术的,一般都有家人陪护。有一个小伙子,在一家苏州企业做技术工作,三十岁了,还没有找对象。颈椎病的困扰折磨,让他更没心思谈情说爱。他见人话不多,总是沉默。
这次开刀刚开始说手术费7万,拍片评估后,要9万。打了个电话,告诉了父亲。6月,正值麦收,他父亲也顾不得田里了,带上七拼八凑和准备给儿子结婚的钱,勿勿赶到上海。到了病房,裤脚、鞋子上还沾着泥点和麦芒。
小伙子是当天最后一台手术。手术顺利,推回病房已是夜里12点多了。
由于是全身麻醉,病人在手术后6个小时内,是不能睡觉的。其他病人和陪护的都进入了梦乡,只有他父亲一人一刻不停地在向儿子说着什么,南方话加上地方口音,我听不懂。
夜深了,我上洗手间,还见他在与儿子轻轻说着,儿子不能说话,眨巴着眼睛,似乎在听着。我问他与儿子说些什么,他用逼拙的普通话说,跟他讲他小时候好玩有趣的事。因为农忙和儿子,他已几天没睡一个好觉了。夜深人静,迷朦中,大叔的呢喃轻语就像天边飘来的美妙梵音。
病房曾来过一对江西赣州的小夫妻,三十来岁。男的长得很结实,膀宽腰圆,说起话来中气十足,是位消防干警;女的则小巧玲珑,清秀可人。小伙子因为尿路结石,在赣州做过一次手术,可效果不理想。
挂水消炎,停止进食,接连喝了三大杯清肠药,直泻得翻江倒海。
医生来了,向他打招呼,说前面有一台手术复杂了些,拖了时间,还有几台手术在等,医生很累,为了安全,今天不安排他做手术。
他笑着连连说,不要紧不要紧。医生一走,小伙子立马瞒着护士,带着媳妇偷偷溜到南京路和外滩逛了一圈。毫不在意自己大半天没吃饭和泻得有些苍白的脸。他说媳妇长这么大还没来过上海。
晚上睡觉前,他与病友打招呼,说他打呼厉害。大家都说不要紧,你注意些就行。哪知这位仁兄的呼真是绝,像过山车一样,开始鼾声如爬坡,轰隆隆刚升到山顶,旋急跌落山谷,幽幽徘徊后,又长时间没有声息。周而复始。
自然,大家一夜无眠。
早晨起床,我们几个睡眼朦胧,没精打采,在他脚头的媳妇却神清气爽。一问:只有他的呼声作伴,她才睡得香。
消防员第二天还是没轮到手术,当晚他们向医生请假,住到了外面旅馆。真难为他们了。
来来去去几个疗程,期间我也遇到过两位老乡。
一位是张郭的,姓徐,住我邻床。五十多岁的老徐结石严重,不得不联系开刀。他已经来过上海,身上放了导尿管。好长时间了,再不手术,就要重新置换导尿管。插管是个很痛苦的过程。他家属与我唠叨,子女都在外地,家中孙子还小,没办法,老徐要开刀,她怎能不来。
他喝了清肠茶,停止进食,饿着肚子,等啊等,一直等了26个小时。终于等来了医生,说,病人太多,手术在端午节前无法安排。听到这话,他来不及生气,首先狠狠地啃了一大口放在床头的面包。
还有一位是竹泓高家舍的四十多岁的女士。可能长期在外打工,她和陪护的先生皮肤都黢黑黢黑的,黑中带着点菜叶黄。她是颈椎病,一开始不当回事,还干这干那,风里来雨里去。
病得严重了,颈椎压迫神经,已经影响到了走路和生活。迫不得已,来到上海。开刀手术费要十多万,我问他们钱怎么筹措?他们答到,两人打工挣的,刚够小孩上学和家里开销,先跟亲戚借,再慢慢还吧。我说你们有农保,应该可以报一部分的。他们说不知道。
在我建议下,她先生找到了一个兴化的远房亲戚,请他帮忙联系,医院开了转院证明。
来的次数多了,与病房的护士也成了熟人。看到我,她们就开玩笑地说,又来度假了。熟人归熟人,每次挂水换药,她们却一边看盐水瓶(瓶上标注着我的名字),一边对着我,一本认真地问,叫什么名字?必须回答,形同陌路。当然,对待其他病人也一样。
现在想来,她们做的是对的,包括让我戴手环,看病医疗,真的来不得半点疏忽大意。我看到,有时手术室接连下来几个病人,护士奔东忙西,细汗涟涟,脚下生风,稍不留意,真有可能忙中出错,那可就是大事了。
又要回家了。在外上学的女儿早已在网上为我买好了回程车票,下午3:40的,因为要挂6个小时左右的水,票买早了赶不上车子。
尽管在外只有四天,但看到小区楼上自家的灯亮着,家中的老师肯定煮好了稀饭,还有一碗毛豆米烧咸菜,等我,我不由加快了回家的脚步。
楚水云天
年12月7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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